「跨國教科書共構經驗—和平教育之實踐」研討會系列報導3:專題論壇側記

| 詹美華

【文 / 教科書發展中心助理研究員 詹美華】【圖 / 教科書發展中心 王才銘】

在前兩期電子報我們分別摘記了德國、以色列,及日本、中國大陸學者的主題演講內容,使大家對歐洲、中東及東亞等地區跨國共構教科書的背景、歷程、成果、挑戰等,有綜觀性的認知和瞭解。然而,從這些國際上共構教材的經驗中,我們可以學到什麼?得到什麼啟示?更重要的是,由政治、學術、情感交織而成,並且與歷史記憶的解構/重構有密切相關的跨國教科書,其發展的前瞻性為何?在這次的研討會,我們特別安排了三場次的專題論壇,邀集國內外學者針對上述問題,共同激盪火花,希望對全球化語境下追求「和平」這個普世價值的實踐,提供更多的思考與出路。

首先登場的國際共構教科書經驗論壇中,德國Fuchs教授認為「和解、討論和對話」是共構的第一步驟,跨國共構教科書應進行系統性的發展:認同彼此→編訂教材→寫泛歐、泛亞、整個中東區域的教材。事實上,沒有哪一種共構經驗是特別好的,不論是德法的歐洲經驗、以巴的中東經驗,或是中日韓的東亞經驗,實行起來都一樣的困難。以色列Naveh教授則認為,每個國家因為學科本質上對歷史定義的差異;教育目的與目標的差異,共構是從象牙塔走向實際;以及政治上大多數國家已不再是單一民族國家,各有其複雜的社會政治脈絡。上述這些因素,都是共構教科書時必須面對的事實。國內林慈淑教授也認為,沒有彼此的認可,就沒有瞭解的開始;寫出不同國家論述的教材是容易的,但要寫出共同可教導學生的教材則是不易。宋佩芬教授則期待歷史教科書應該為和平做出貢獻。陳建甫教授以臺灣草根聯盟實際推動和平運動的作為,讓在場與會者進一步瞭解到國內這些默默耕耘者的努力。

不可諱言,歷史與權力彼此關係密切,倘若歷史不斷被重新詮釋和書寫,該如何教導我們的學生?針對這個問題,Fuchs教授認為他不是很能接受後民族主義時代之說,而且現在的歷史教學已經改變很多,我們唯有在課室中才知道歷史是如何被認知、學生學到什麼歷史、學到什麼和平?然,學生真的瞭解多元表述的歷史嗎?我們仍需要建構歷史的論述來教導學生,用「耐心」才能共構教材,並在教室中使用,才能實踐和平;同時透過教師訓練,才能教導共構教材。Naveh教授則指出,世界上人口結構在變化,同質性相當高的單一民族,並非滅亡,只是在改變中。共構教科書是為了瞭解敵對雙方或多方的苦難,達到共存、化解歧見仇恨、開啟對話。人類是複雜與矛盾的,因此和平教育應該在幼兒園、在人類生存的過程中就開始學習。

第二場關於東亞共構歷史教科書經驗論壇中,陳麗華教授認為參與者的擴大(例如加入北韓、臺灣)、參與者的特性和史觀、對爭議性問題的處理,都是我們從東亞共構教科書中所學習到的經驗。而歐用生教授則提出:一、「對等」關係的重要性,應釐清戰爭責任、誰是加害者、誰是受害者:在共構之前,是不是該先進行解構?而史實又在哪裡?二、就知識而言,Schwab指出有內容知識和語法結構之分,內容知識如史料、事件知識等,是容易共構的;但是從語法結構而論,共構教材的團隊對於歷史學術、歷史教育、歷史教科書等的假設、前提、典範等,是否有涉及?是否也有共構?三、東亞教科書已經出版,如何發揮其影響力,帶來課程實踐的轉化,以形成教師的覺知課程、教室的運作課程、學生的經驗課程?這些都值得進一步探討。

周婉窈教授認為,新共構出版的《跨越國境的東亞近現代史》一書已有很大的改善和進步,然,雖是成功,卻也是失敗的展現。因為該書最後加述中日韓民眾對出版該書的體驗,凸顯了這一次的歷史對話仍無法整合,共寫歷史的困難度依然存在,編輯團隊在共構主要議題上的努力,被證明仍不成功。對此,步平教授認為,新書某種程度是出版上的失敗,但問題並不是出在代表性的觀點,而是因為情感問題。笠原教授也認為,東亞共通歷史的認識,要注意其中的情感問題,才能跨越國境和民族國家,達成對歷史的共通認知。

最後,跨國共構教材未來的前瞻性該如何被看待?Fuchs教授認為,第一,共構教材類似補充教材,無法像官方教材容易受學校重視和使用,因此目前德法、德波、德俄等這些雙邊共構教材,如何在各國被學校使用,是亟待克服的問題。第二,東亞共構已逐漸發展出屬於東亞整體史觀的新身份認同,這是歐洲可以向東亞共構學習的。第三,教材共構可以朝電子教科書發展,提供多重的觀點。Naveh教授則認為,電子教科書是共構教材可發展的方向,但共構不會取代一般國家的教科書;這些跨國性教材是可以共塑我們的知識,從國際脈絡的角度來看歷史,使我們有新的視野,但本質上,共構仍是補充性的,老師不僅是這些知識的消費者、傳遞者,也是創造者,所以政府應該更開放、民主、多元地接受和平教育。

笠原教授則指出,思維的改變很重要,東亞的共構,橫跨國家比較多,不同於歐洲。我們要追求未來東亞市民社會有正確的歷史觀,東亞的歷史教育不能只有一種立場(事實也許只有一個),需要多元立場的認知,從對立的立場中,進行對話、接納,才有和解的可能。步平教授則強調,共構當初並沒有想到要什麼結果,但共構是超越「世界史」的研究,朝向「全球史」研究,其範圍可能仍相同,但「角度」已經不一樣,是站在全球的視角來看東亞、亞洲,甚至世界。在循序漸進的全球史發展中,我們可以把握:由簡入繁、揚長避短、承認多元等三個原則。其他學者也認為,共構的努力很困難,但卻是必要;共構的經過與歷程最為重要,建構正在成形的社群,讓共構持續下去,發展出互為主體性的社群,形成所謂的第三空間,使得東亞不僅有教科書共構,也會有各種文本的共構,乃至東亞市民社會在生活各方面的共構,成為共榮共享的世界。整個研討會在經過兩整天跨國視野的交互激盪,在意猶未盡的討論聲中,最後留給我們的是許許多多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