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教育研究院電子報

沒有錢，可以出國交換跨境學習嗎？

教育制度及政策研究中心 | 陳昀萱 副研究員

壹、前言

　　隨著全球化促進人口頻繁跨界流動，高等教育國際化卻也同時面臨許多挑戰，高教領袖經常為人所質疑的問題包括了：為什麼要國際化、應該如何用不同方式推動國際化、以及如何改變當前教育國際化資源與受關注度不成比例的挑戰。美國知名的《高等教育紀事報》曾刊載一篇〈國際教育的黃金時代是如何失去光彩〉，提到目前高等教育國際化的問題，來自高等教育機構對於推動「國際化」缺乏底蘊，讓國際化工作感覺像是額外附屬品，對於校園與學生發展缺乏具體承諾、立意良善但工作不夠扎實；佛羅里達國際大學（Florida International University）全球學習倡議辦公室（Office of Global Learning Initiatives）主任Stephanie Doscher則為文回應指出：國際化不只是一件好事，而是一件必須做的事，他融入「合作」與「互惠」的概念，將國際化定義為：「教育機構融入新興的全球知識與學習網絡的過程」。因此，教育國際化的目的，在創造並交流有關這個世界及其居民的新知識，而跨國研究和教學合作、在地國際化、支持學生和教師的移動力，讓多元的想法和觀點在合作關係中聚集激盪時，就實現了國際化目的（駐洛杉磯辦事處教育組，2019）。

　　實務上，跨境交換學習則是國際教育重要的一類，歐盟最具規模的跨境教育計畫—「伊拉斯莫斯交換計畫」（Erasmus+）便體現了許多教育意義。歐盟執委會與瑞典高等教育委員會（Swedish Council for Higher Education）調查研究顯示，該計畫不僅讓參與教育機構和教師更具創新能力、合作能力與社會包容能力，也提升他們的數位能力。參與學生也指出：跨境學習使其得以提升個人跨文化能力、適應能力、解決問題能力、實現自己的抱負、加速找到合適就業機會，工作滿意度也較沒有參與過跨境學習者高 （駐瑞典代表處教育組，2019） 。類似結果也出現在英國，英國大學國際合作平台曾調查在學期間具海外經驗的畢業生，顯示其相較於其未出國的同儕擁有較佳的學業成就表現、較低的畢業後六個月內失業率、較高起薪，此種現象對於來自低社經背景的學生而言更為顯著（駐英國代表處教育組，2017）。

貳、參與國際教育的族群及挑戰

　　雖然參與跨境學習有這些好處，但是全球只有不到2%的菁英學生可以參與（駐洛杉磯辦事處教育組，2017）。以美國而言，美國國際教育協會（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IIE）調查顯示：11%的美國大學生曾短期遊學，但各校學生參與程度差異很大。社區大學與少數族裔院校（minority-serving institutions, MSIs）學生出國進修的比率很低，分別是1%與5%左右。在所有出國進修的大學生中，超過70%是白人，目的地主要是西歐國家（駐舊金山辦事處教育組，2019）。

　　在英國，英國大學國際合作聯盟（Universities UK International）「走向國際」（Go International Program）專案報告 Widening Participation in Student Outward Mobility: A picture of Participation （2019a）：2015學年度英國國內高等教育階段的出國學生，就性別而言59%為女性，41%為男性，符合英國高教機構本國學生的性別比；但是就種族而言，出國學生有81.5%為白人，僅有4.3%為黑人，此比例卻低於英國高教學生的種族比例（白人78.6%，黑人5.9%）。就社經地位背景而言，超過50%以上的出國學生之父母為管理職或專業人士；相反地，社經背景較低的學生相對於同儕鮮少有出國機會。對於來自弱勢社經背景的學生而言，除了一般學生出國所面對的挑戰如：對於國外環境隔絕與孤獨感的恐懼、資金不足、未有相關機會的充分資訊、缺乏語言能力與語言訓練機會、完成學位的時間長短，社經弱勢學生面對出國學習與工作的挑戰更多，包含其他財務限制（例如大學就學貸款等）、資訊取得有限性、對家庭負有照顧責任、及在國內肩負其他的工作承諾等（駐英國代表處教育組，2017）。

　　針對文化不利或弱勢族群出國留學或短期出國交換，我國政府其實也有配套方案。例如，鼓勵大專以上學生出國進修學分、實習的「學海計畫」內，其中一項子方案「學海惜珠」便是提供來自「中低收入戶」或「家境不利或單親家庭」學子相對優渥的獎助金出國修學分或實習。雖然政府已有前述方案關注社經地位不利的學生，然而似乎還是比較專注在經費上的支持，經費支持雖然相當關鍵，但是了解美英其他支持弱勢學生出國學習的相關策略，也可作為我國進一步發展鼓勵弱勢族群參與跨境學習相關策略的參考。

參、英美鼓勵少數族群學生參與跨境學習的策略與建議

　　本文參考分析美國國務院教育文化局（Bureau of Educational and Cultural Affairs，ECA）2009年來贊助國際教育計畫類型、美國教育創新美國國際教育協會（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簡稱IIE）2019年 Andrew Heiskell國際教育創新獎獲獎學校計畫類型，以及英國大學國際合作聯盟所出版的報告書 Widening Participation in Outward Student Mobility: A Toolkit to Support Inclusive Approaches （UK Universities, 2019）內容，分析臚列出以下六項鼓勵社經文化不利學生參與跨境學習的建議策略。

一、明確政策獎勵多元高教機構與學生參與

　　無論是美國聯邦政府或專業團體，都明確鼓勵表揚推動小型社區學院或社經文化不利學生發展參與交換與留學計劃。例如聯邦政府ECA從2009年以來，小額補助款鼓勵美國約90間高等教育機構發展鼓勵出國進修計畫，對象包含了各種不同類型的學校。例如，在獲得補助的90間大學院校中，有29所學校是MSIs，另外18所是二年制的教育機構（有些學校兼具二者的特性）。雖然個別學校所獲經費未必豐厚，比如說2019年最大筆補助款僅35,000美元。但是，藉由小額鼓勵這些學校找出適合自己的方法增加學生留學機會，進一步讓更多不同社經地位背景學生可以參與（駐舊金山辦事處教育組，2019）。此外，美國IIE 2019 Andrew Heiskell國際教育創新獎也頒獎給佛羅里達州的University of South Florida 「海外教育包容計畫」（USF Education Abroad Inclusion Initiative），這個計畫積極推廣傳統上不具代表性的學生族群參與學分制（credit bearing）的國際交流，讓多元族群學生參與率大增（駐洛杉磯辦事處教育組，2019）。

　　除了國家政策或專業團體的公開支持表揚，英國大學國際合作聯盟也強調高教機構整體政策投入有其重要性，高教機構的政策投入則可以體現在校內教師、行政領導、與行政人員，都對學校所提供的各種出國資訊與方案有了解，為有興趣參與的學生發揮指路人的角色（Universities UK International , 2019b, pp. 3-4）。

二、促進社區大學校園國際化

　　大學校園國際化的重要性眾所皆知，馬薩諸塞州諾頓惠頓學院 （Wheaton College in Norton, Mass）校長Dennis Hanno指出國際學生能為美國校園創造與世界接軌的機會，校園國際化的智慧交流是學校活力生氣的重要來源，這不但是學校的責任，美國社會與政府也應該瞭解支持，特別是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國際學生為校園帶來的教育資產遠超過經濟利益，失去國際學生所帶來的智慧、文化交流的隱憂，遠大於減少財務收入的經濟衝擊 （駐美國代表處教育組，2017）。

　　如果美國一般高等教育機構已有此憂慮，小型社區學院對於國際化的需求恐怕更為迫切。美國傳統以贊助學術菁英聞名的「傅爾布萊特計畫」，也了解社區大學推動國際化的難度，因此嘗試使社區大學教職員也可以受惠於傅爾布萊特計畫，讓社區大學校園與課堂內更具國際視野。為克服社區大學的學生經濟能力與校內軟硬體設備局限，國務院專責傅爾布萊特計畫的教育與文化事務處便利用各種方式分享資源，例如：利用電子郵件、網站及校園演講等方式宣傳、選送社區大學行政人員至國外短期分享職業教育經驗等國際交流計畫、此外也推動聘任國外學者或語言講師到社區大學、小型學術機構或文理大學任教的各種計劃。尤其是傅爾布萊特申請者通常需具博士學位，但社區大學講師經常未具博士學位，因此傅爾布萊特計畫官員也開辦工作坊提醒社區大學轉知講師，還是可以申請僅需大學學位的學生交流計畫，因為社區大學教職員主要專注於教學，而他們的經驗對於課堂有著直接影響，也非常值得鼓勵（駐波士頓辦事處教育組，2015）。

三、建置留學資訊網站傳播出國資訊與身障生經驗

　　美國國務院教育文化局所補助的夏威夷州迎風社區學院（Windward Community College, WCC）是一所小型二年制學院，不足的經費與軟硬體資源使其難以直接送學生出國交換。由於ECA事先聲明補助款不能直接資助學生旅費，校方則是將ECA補助的5萬美金用於兩項用途：成立留學中心和架設網站，以便提供更多資訊和資源給學生，同時設置短期國際見習課程「Footholds Abroad」，由教師帶領學生到英格蘭與紐西蘭進行短期參訪。該計畫負責人Sarah Hadmack教授指出，這筆經費幫助WCC讓校方建立機制，具備持續舉辦留學活動的能力、增加學生出國進修的機會。校方也藉此爭取其它機構的補助與資源，藉由短期交換進一步擴展未來各種合作關係。同樣運用分享機制來推廣特殊出國交流經驗的，還有美國一所以專門教育聾啞學生而知名的高立德大學（Gallaudet University, GU），該校辦學目標之一也是致力為學生創造出國機會，因此提供許多出國交換與實習計劃（註1）。該校曾透過與留學機構合作執行留學計劃，但一般的留學機構配套措施未必考慮到聽障學生的需求，讓合作效率不彰。然而因為其經驗獨特寶貴，其他大學也常來諮詢聾啞學生出國進修的可能性與配套。該校因此利用ECA補助款，除了彙整該校的處理資訊與經驗公開給社會大眾參考，同時也鼓勵該校曾參與海外學習實習的學生在部落格分享相關經驗，藉此提升聾啞學生出國進修的興趣和信心，也增加其他大專校院和留學機構協助輔導特殊學生出國的機會與知能（駐舊金山辦事處教育組，2019）。

　　英國大學國際合作聯盟對於提供分享留學資訊的重要性也有相似的著墨，指出；協助學生建立分享與支持網絡鼓勵有經驗之學生回國後借由各種管道分享資訊，都是可以幫助學生預先規劃並順利完成出國交換或實習的關鍵面向（Universities UK International , 2019b, pp. 3-4）。

四、結合短期國際見習/實習課程與一般學術課程

　　前述WCC所發展的短期見習課程，也是許多ECA補助的MSIs學校經常採取的模式，例如：德州西部的一所以西班牙裔學生為主體的沙羅斯州立大學（Sul Ross State University），因為學生的經濟條件不佳，該校大部份學生都需要獎助學金或半工半讀才付得起學雜費，例如有將近64%的學生獲得聯邦政府培爾助學金（Pell Grants）（註2），也有很高比率的學生是「第一代大學生」，對他們來說，出國進修遙不可及，因此該校過去出國進修學生僅佔總學生人數0.1%。但該校運用ECA約35,000美元補助款，發展出為期一至二週的國際見習課程，並將其納入核心課程中，鼓勵大一或大二學生參與，希望他們在高等教育早期階段就可以出國增長見聞，讓學生明白任何人都有留學機會，為自己思考更不同的可能性、主動尋找更多機會。另外的案例是一所佛羅里達州的社區大學--聖塔菲學院（Santa Fe College, SFC），學生多來自經濟較差家庭，且少數族裔學生的比例很高，校方在2017年獲得補助後，與巴西聖保羅州立大學（San Paulo State University）建立了生物科技國際實習計畫，讓學生們在大學階段有機會可以接觸其他國家的科學家（駐舊金山辦事處教育組，2019）。

　　其他同類案例還包括獲得美國國際教育協會（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IIE）「Andrew Heiskell國際教育創新獎」之學校計畫：喬治亞州Agnes Scott College的SUMMIT計畫（SUMMIT Initiative）將全球學習融入核心課程（core curriculum）和課外活動（co-curriculum），讓學生在第二學期進行為期一週的全球沉浸式體驗、以及密西根州Ferris State University的「超越計畫」（Beyond Initiative），鼓勵學校老師發展融入全球化主題於課程內容中，並為校園國際化建立合作關係（駐洛杉磯辦事處教育組，2019）。

　　英國大學國際合作聯盟也強調鼓勵短期出國可以帶來的潛在效益，以英國大學眾多個案經驗；無論是短期出國交換、實習/工作、甚至是團體文化參訪的機會，都可以增加學生參與度，也可以當作是未來向外移動的嘗試。該聯盟指出老師將短期交換課程融入正式學術課程中的重要性，讓學生得以結合海外學習經驗於學術課程中，使兩者更能相輔相成（Universities UK International , 2019b, p.3）。

五、建立留學計畫評估機制或行政管理軟硬體設施

　　由於美國ECA補助款並不高，因此也有部分小型學校將補助款用來改善留學計畫或建立行政管理的軟硬體設施，藉以提升國際教育計畫的品質。例如南達科他州奧古斯塔那大學（Augustana University）利用ECA所提供僅約21,000美元補助經費，資助教師前往肯亞開拓新的留學地，同時也聘請兼職分析師利用一年時間來分析校內交換相關資料，像是帶隊教師、課程內容、參與學生的家庭背景等，並將分析結果與目前的學生組成相比較，藉此了解那些學生缺乏出國進修的意願、原因為何、以及該如何提供誘因鼓勵他們（駐舊金山辦事處教育組，2019）。

六、儘早將經費與關鍵資訊確實提供給真正需要的學生

　　英國大學國際合作聯盟的個案分析報告書指出；許多參與國際交流合作的英國大學經費其實都有限，但是成功的案例經驗指出：運用有限經費時，應該優先考慮那些最有需要的學生，儘早為這些學生提供各類獎學金來源資訊、留學地所需要開銷相關資訊，以協助社經地位不利學生儘早規劃財務，避免他們過早排除跨境學習的可能性（Universities UK International , 2019b, p.4）。

　　雖說以上六項建議策略也適用於一般學生，只是對於社經地位不利的弱勢學生來說，這些策略有其關鍵重要性，因為對於弱勢學生來說，他們缺乏的不僅是經費、還包括各種支持留學所需要的資訊、與這些資訊所構成的留學想像，而這些策略讓弱勢學生有機會獲得充分資訊，進而支持規劃出國交換學習，獲得跨境學習所帶來的教育意義。

註釋

註1： 相關計劃可參考該校海外交換實習網址：https://bit.ly/39MeLym

註2： 培爾助學金（Pell Grants）是美國聯邦最重要的助學金之一，主要補助低收入家庭、從未獲得學士學位或專業學位的大學生。一年補助最高金額約6,000美元，補助款多寡依學生所提經費需求、教育成本、全職或兼職身分等因素來審核。

參考文獻

附加檔案

1.  沒有錢，可以出國交換跨境學習嗎？.pdf